我破门而出，留下满脸愤怒的母亲独自面对着冰冷的铁门。

孑然一身地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路两旁的楼空空的，默然地站在夜里，仿佛僵硬的剪影，生涩而窒息。往日温馨的路灯此刻如同晦暗的眼，困窘不堪。听着风凌乱的脚步声，来回穿梭在角落里，发出呜咽的低吟。

我被紧裹在沉思中，静静地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我弓着背窝在沙发上，低着头，半捂着脸，眼眶早已溢满了泪水，渐渐模糊了我的视线。胃部的抽搐使我止不住地颤抖，像有人捏着我的鼻子，难以呼吸。我仿佛能感受到一旁的母亲正大口地喘着气，恨铁不成钢地指着我，嘴里在说着什么。虽然听不清，但却像利器一样无形地穿过我的耳朵，缠绕我的血管，切断我的神经，最终准确无误地刺进我的心脏。

我投降，我想逃，我想这一切都停下来，给我一个深呼吸地机会。

母亲刚从外面回来，看到我正“兴致勃勃”地玩着手机，以为我又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地方上了。可她殊不知，我其实在和同学交流数学题。我懒得去解释什么，所有的语言，所有的表白都苍白，脆弱，如糊在窗户上的挡风纸吧。

我低着头，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忽的，抬头望见两个互相搀扶的身影慢慢向我走来。

是对楼的母女。

老人步履蹒跚地走着，旁边是女儿慢慢地跟着。俩人不紧不慢地挪动步子，每一步走得都是那么专注，恍如隔了一个世纪。女儿默默地在一旁牵扶着，走走停停。暗暗涌动的风从远处追来，吹起老人的衣领，女儿腾出另一只手，把衣领折了回来。

有微微的酸涩涌上来，倒出沧海和桑田。心里的河水流啊流，流过凉月下的荒堤，涌进心窝，泛滥心池。

老人似乎注意到我了，抬手向我摆了摆。我迎上去打了声招呼。

“孩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啊？”我只好苦笑，摇摇头。

“跟爸妈吵架了吧？”我咬着嘴，沉默不语。

女儿和她母亲相视一笑，拍拍我的肩，“没事，你这个年龄和父母吵架是难免的，过了就好。”老人拉了拉我的手，我有些讶异地看着她，却不巧迎上她柔波似水的目光。

干瘪的面纹，霜白的头发稀稀疏疏地搭在头上，眼睛镶着红肿的边。“快回去吧，你妈妈肯定着急呢。”她含含糊糊地对我开口，点点头后又对我咧开嘴笑。看着她，我不由自主地应了声。

融在这温暖的注视下，我的心，从如同浸透深秋夜雨的蓑衣一样，重新晴朗了起来。一缕缕沁到心里的微雨丝丝绵绵地绕，像飞雪招来的无声风一样，回转在空旷的心境里。

告别那对母女后，我又立刻陷入不安中。妈妈会原谅我吗？我该怎么跟她说呢？

我拖着腿，一点点靠近家门口。我忐忑地抬起头，望向家里的阳台。却督见一个人的身影，再向下急切地张望着。

我原本干涩的双眼，在此刻又湿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