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
天山雪莲
2023-09-17 13:36:34
高三
散文

当我再次教读朱自清的《背影》时,那在读者心中早已定格的形象,又一次深深地触动着我 那脆弱的情感,震撼着我那敏感的灵魂。我的眼泪不由地簌簌落下来。父亲性格温和,即使“文革”期间遭受非人的待遇,他也没有大声的训斥过我们,更别说打骂了。父亲是半个文人,读过不少书,但不善言谈,话很少。记得那年冬天非常寒冷,我们虽然知道父亲整个冬天都在用架架车拉沙改土,却不知父亲的工作是怎样艰辛。好不容易盼到放寒假了,我和姐姐整日瑟缩着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大年三十的那天早晨,母亲早早的把我和姐姐叫了起来,说是帮父亲推架架车。
(一种两轮的人工拉运工具)快到冻沙场时,父亲让我和姐姐在一个斜坡下等他,帮他把重车推上坡就行啦。不一会,父亲拉着满满一车足有五百公斤冻沙过来了 。我和姐姐赶紧跑上去在后面推。我分明看到父亲瘦弱的身躯裹着极薄的旧棉袄,戴着一双破旧的线手套,两手紧紧地攥着比手腕还粗的车把,头紧紧地朝下勾着,拴在车把上的缰绳狠狠地勒在他那穿着极薄棉袄的右肩上。身子使劲向前倾,前腿用力弓着 ,后脚尖紧紧地蹬着地一步一步地往坡上拽 。父亲的这个背影在我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上了坡后他只说好了,我和姐姐就松开手眼睁睁看着父亲直冒热气的背影一路小跑的一次次地消失在茫茫的寒雾里,一次次地消失在来来往往的架架车的车流里。现在想想父亲的背影哪是在拉车,简直是在挣命。每当想到这些情景,我的心里都依旧一种说不出的酸楚。父亲那时是多么需要人帮助啊。自己怎么就想不到帮他多推一咕噜呢?唉 ,真是太傻啦 !自从我远嫁岫岩后,父亲常给我写信告知家人平安,要我好好照顾自己。那么多来信中,让我悲感交加是我儿子病故后父亲给我的那封仅有“多多保重身体”分明带有许多泪痕的六字短信,这短信包含了父亲对我的多少疼爱,这泪痕里隠含着父亲的多少悲痛,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至今不敢拿出来再看这封信,我怕再看见父亲的泪痕。
十年过去了,那年春节回乡探亲的情景依然浮现在眼前,当时七十三岁的父亲在弟弟的商店帮着卖年货,可他总要忙里偷闲骑着自行车从城东到城西往返十里地,给赵璐(我六岁女儿)带些好吃的。等我快要走的那两天,他竟然不去弟弟的商店了。在家里转来转去,一会儿给赵璐削个苹果,一会儿给赵璐剥个橘子,一会儿给赵璐捂捂手,目睹这些包含着真挚情感的关爱,犹如一股股暖流涌进我的心中。临走的那天早晨,寒雾茫茫。父亲执意要送我,他穿着黑色的棉夹克,头戴青灰色的旧毡帽,佝偻个背牵着赵璐步履蹒跚地走在积雪封面的路上,正在这时,父亲突然一个侧身下去颤巍巍地一把抱起了赵璐。
我赶紧上前去搀他。鼻子陡然一阵酸。才发现脚下是一片像镜子一样光滑的冰面。只听父亲说了句:“一路要当心。”出租车就已经启动了,当他那身穿黑色棉夹克,头戴青灰色旧毡帽,佝偻个背的颤巍巍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茫茫的寒雾里时,我的眼泪又一次簌簌地落下来。我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我与父亲的最后一次相见。但他那坚毅慈爱的背影却清清晰晰地永远铭刻在我心中。不知父亲天堂之上是否有知,这十年来,他的背影常常使我辗转反侧泪眼模糊。不知朱先生天堂之上是否有知,八十多年后,他的《背影》在震撼着一位正在教读《背影》的普通人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