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团圆读后感
竹风雅梦
2023-11-04 01:11:40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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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团圆》中,一以贯之的是主人公九莉强烈的“孤独感”,这也可以说是作家本身的真切感受。据中学时代的老师回忆,张爱玲是经常坐教室最后一排最末一个座位的,而且衣服不入时,很落落寡欢。张自己在日后接受采访时也说,“我是孤独惯了的,以前在大学里的时候,同学们常会说---我们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她说“我常常觉得我像是一个岛”。“我很惊奇,台湾描写留美的学生,总觉得在美国生活苦,或许他们是受家庭保护惯了的,我很早就没了家族,孤单惯了,在哪都觉得一样,而且在外国,更有一种孤独的借口。”

孤独是这部小说的情感内核。人心之隔是张爱玲在书中反复点染的。从蕊秋担心九莉日后与舅舅争家产引起九莉诧异起,到送别蕊秋时九莉的孤立和黯然,及至空袭逃难时九莉“差点炸死了,都没人可告诉”的彻骨的悲哀----这里有一段心理描写:“‘我差点炸死了,一个炸弹落在对街’。她脑子里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告诉人。告诉谁?难道还是韩妈?楚娣向来淡淡的,也不会当桩事。蕊秋她根本没想起。比比反正永远是快乐的,她死了也是一样。”等到写到与之雍恋爱,之雍告诉九莉他第一个妻子因为想念他,被一个狐狸精迷上了,自以为天天梦见他所以得了痨病死了,九莉的感受是“他真相信有狐狸精!九莉突然觉得整个的中原隔在他们之间。远的使她心悸。”写南山。“九莉笑道‘预备什么时候结婚?’燕山笑了起来道:‘已经结了婚了。’立刻像是有条河隔在他们中间汤汤流着。”写汝狄在九莉打胎肚子痛的翻江倒海时还津津有味吃考鸡,还让她吃!最惨烈的要属对抽水马桶里男胎的描写,她写道“…是从前站在门头上的木雕的鸟”,曾经美好的短暂的过往没有来得及走到现在,本可能新生的生命转瞬将消失不见,在九莉板动机纽的那一瞬间,世界上只剩下了她自己…疼痛灼人。张尽力用平淡而自然的“不隔”的语言来写这一个个人心之隔的故事,端的是“讽刺”!张爱玲在一篇文章中提到,多年后读《红楼梦》,所得尽是人与人之间感应的烦恼。这感应的烦恼在她自己用情最深的《小团圆》里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呈现。有些似乎是无心的误会,有些却是有意的忽视,一样的是伤害。与之雍与蕊秋与三姑与南山与汝狄琐琐碎碎的隔膜摧毁了九莉的爱,因而有了小说末尾那个对温暖的家安稳的爱的憧憬的美好的梦-----这是主人公九莉一生缺乏,也是一生渴求而终不得的,所以,在醒来快乐许久许久之后,仍不免枉然,这个梦只能是个焦灼的“等待”。

张爱玲早期写作十分重视读者,在尽情描写她所能够写的同时,也努力以文迎合读者的阅读心理。她说“文章是写给大家看的,单靠一两个知音,你看我的,我看你的,究竟不行”(《论写作》)。在写《倾城之恋》时,除了要表现苍凉的人生的情义,此外她要“人家要什么有什么,华美的罗曼司,对白,颜色,诗意,连‘意识’都给预备下了”。“要什么有什么”是一种深为读者阅读心理束缚的写作姿态,张爱玲十分清楚“中国观众难应付的一点并不是低级趣味或是理解力差,而是他们太习惯于传奇”。所以她给了他们所要的“传奇”般的小说。

到了晚年,张一面因功成名就,一面因心境大变,逐渐由早年十分关注读者反应转向更多面对自身写作,即她所说的“还债”创作----1973年在接受台湾学者水晶采访时,张爱玲对自己当下的创作做了真切的剖白:“我现在写东西,完全是还债-----还我欠下自己的债,因为从前自己曾经许下心愿,我这个人是非常STURBBORN的….”。1976年完稿的《小团圆》便是在“对自己还债”的心态下写就的,这种写作观折射到文本中,便有了女主人公盛九莉的两次“还债”。一是对母亲蕊秋的,一是对情人之雍的。钱数竟然一样,都是二两金子。这两次还债对九莉来说,无疑是两次极大的情感“震动”----事实上,“还债”一直潜伏在文本之中,联系着爱与不爱。而对作家张爱玲而言,《小团圆》的诞生又是她对自身过往生命的一次总的“还债”,在文本内,张爱玲与盛九莉纠缠不休,在文本外,张爱玲与昔日之“我”达到了暂时的“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