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有块地，在老屋边上，地里种了些绿色蔬菜，盆子里栽了些葱姜蒜，不大的菜地长满了绿色，风一吹来，菜地里就发出窸窣的响声，散发出泥土的味道。爷爷常常拿着他的锄头，到菜园里侍弄他的那些菜，又或者是夏天，他给园子浇点水。锄头和水壶都现出岁月的痕迹，在我出生前，它们好像就在那儿了。

听别人说，这里本来是一片空地，爷爷来了之后才整成了菜地。

“你爷爷爱种地，在乡下种，到了镇上还是种。他这一辈子啊，就是和地在一块喽。”奶奶常常会这样说。

爷爷自己找来肥沃的土壤，用锄头翻了一遍又一遍，细心地铺平，这片菜园子才初见雏形。爷爷常常唠叨这片地不如乡下的好，但抱怨完还是扛着锄头去侍弄他的菜。他说，无论什么样的地，只要有人在，就能种出庄稼。他说，看到地了，就看到家了。

我见过爷爷在地里劳作的样子。他缓缓地抬高锄头的一端，准确而果断地挥下，锄头的锄刃深深地嵌入黑色的泥土中。锄柄已经没有当年的光滑，但在他的手里依旧是那么的灵活，阳光照耀下，已经有了锈的铁片仍然锃亮发光。爷爷戴着草帽，脸上流下的一滴滴汗珠，在阳光下闪耀并挥发。他在地里劳作的时候，脊背是挺直的，并不粗壮的手臂结实有力地握着锄头，眼睛专注地看着地，就像看着他的老屋，他的小院。风从道路两边吹来，一旁的行道树摇动着枝叶，爷爷和他的小菜园，仿佛与世界隔了开来。

“你爷爷种地，图的是安心。”爸爸拍拍我的肩，“人啊，不能离土地太远。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土地上长的，这土地啊，就跟自己的家一样。离了土地，就是忘了我们的根，我们的心。”

爸爸说的这番话，又常常会从爷爷嘴里蹦出。土地，是根，是心，是命。爷爷说的时候，浑浊的眼睛就会发光，光芒顺着土地流淌进土地，微风就会摇曳那一地的绿色，拂过小镇和他的村庄。那块土地上，好些和爷爷一样老迈的人，都是一样的姿势，一样的朴素。他们凭自己的双手在土地上耕耘，土地给这些勤劳的人以丰厚的回报。

不能离土地太远。所有的庄稼都这么说。

离开乡下后，爷爷和他的土地远了。他知道自己不能离开土地，即使是在水泥浇筑的路面旁，他也要开辟出自己的一片菜园。即使菜地再小，他的双手也不会停止劳动。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我看着爷爷站在他的地里，手里拿着他的锄头，锄柄上显现着岁月的斑驳。土地散发着一股清香。守住土地，不能离土地太远，风吹来这样的声音。

“爷爷，可以让我拿一下锄头吗？”我对爷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