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

二、不能走远路却有辽阔的心。

三、倘今生难为，可于来世兑现。

四、先别，再试着活一活看。

五、雪地和月光，安静得也似非凡。

六、树干上留着一只蝉蜕，寂寞如空屋。

七、虽万难君未死也，今一路尔可行之。

八、此岸永远是残缺的，否则彼岸就要坍塌。

九、随时可能完蛋的感觉比完蛋本身可怕多了。

十、丑弱的人和圆满的神之间，是信者永远的路。

十一、当牵牛花初开的时节，葬礼的号角就已吹响。

十二、惟柔弱是爱愿的识别，正如放弃是喧嚣的解剂。

十三、一直到尘埃埋没了时间，时间封存了往日的波澜。

十四、凡是有过我脚印的地方，必定有过我母亲的足迹。

十五、一些当时看去不太要紧的事却能长久扎根在记忆里。

十六、可是不必着急的事并不证明是一件必要拖延的事呀？

十七、命定的局限尽可永在，不屈的挑战却不可须臾或缺。

十八、大多数时候的放弃，是你败给了自己，而不是命运。

十九、在那些空落的白天后的黑夜，在那不眠的黑夜后的白天。

二十、无论她是什么，她都很少属于语言，而是全部属于心的。

二十一、世上的一些事多是出于瞎操心，由瞎操心再演变为穷干涉。

二十二、你别以为我忘了，我没忘，那只是因为有些事只适合收藏！

二十三、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二十四、它等待我出生，然后又等待我活到最狂妄的年龄上忽地残废了双腿。

二十五、有些事，我并没有忘，只是适合收藏，不能说，不能想，亦不能忘。

二十六、死是一件无需着急去做的事，是一件无论怎样耽搁也不会错过的事。

二十七、露水在草叶上滚动，聚集。压弯了草叶，轰然坠地。甩开万道金光。

二十八、一个失去差别的世界将是一潭死水，是一块没有感觉没有肥力的沙漠。

二十九、世上的荣华利禄，不过是烟火流云。只因我不计得失，所以才永世长存。

三十、在人口密集的城市里，有这样一个宁静的去处，像是上帝的孤苦心安排。

三十一、在满园弥漫的沉静光芒中，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并看到自己的身影。

三十二、我们尤其要注意：任何以自己的观念干涉别人爱情的行为，都只是一股逆流。

三十三、时间不早了可我一刻也不想离开你，一刻也不想离开你可时间毕竟是不早了。

三十四、我永远留住了一个偏见：女人是最适合当大夫的，白大褂是她们最优雅的服装。

三十五、做叛徒要比做俘虏可怕多了。俘虏尚可表现忠勇，希望未来；叛徒则是彻底无望。

三十六、祭坛石门中的落日，寂静的光辉平铺的一刻，地上的每一个坎坷都被映照得灿烂。

三十七、因而我盼望夜晚，盼望黑夜，盼望寂静中自由的到来。甚至盼望站到死去，去看生。

三十八、十五年前的一个下午，我摇着轮椅进入园中，它为一个失魂落魄的人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三十九、回家去是对的，要是上帝把弱智和漂亮都给了这个小女孩，就只有无言和回家去是对的。

四十、当她在园子里穿行的时刻，周围的树林也仿佛更加幽静，清淡的日光竟似有悠扬的琴声。

四十一、我在这园子里坐着，园神成年累月地对我说：孩子，这不是别的，这是你的罪孽和福祉。

四十二、要是有些事我没说，地坛，你别以为是我忘了，我什么也没忘，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

四十三、大树下，破碎的阳光星星点点，风把遍地的小灯笼吹得滚动，仿佛暗哑地响着无数小铃挡。

四十四、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将一个歌舞炼为永恒。这欲望有怎样一个人间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计。

四十五、它们是一片朦胧的温馨与寂寥，是一片成熟的希望与绝望，它们的领地只有两处：心与坟墓。

四十六、当他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正是他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晖之时。

四十七、我常觉得这中间有着宿命的味道：仿佛这古园就是为了等我，而历尽沧桑在那儿等待了四百多年。

四十八、死是一件无须乎着急去做的事，是一件无论怎样耽搁也不会错过了的事，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四十九、多年来我头一次意识到，这园中不单是处处都有过我的车辙，有过我的车辙的地方也都有过母亲的脚印。

五十、我们生来孤独，无数的往日和无限的时间因破碎而成片断，互相埋没的心流，在孤单中祈祷，在破碎处眺望。

五十一、春天是树尖上的呼喊，夏天是呼喊中的细雨，秋天是细雨中的土地，冬天是干净的土地上的一只孤零的烟斗。

五十二、去它的老树下或荒草边或颓墙旁，去默坐，去呆想，去推开耳边的嘈杂理一理纷乱的思绪，去窥看自己的心魂。

五十三、命运中有一种错误只能犯一次的，并没有改正的机会，命运中有一种并非是错误的错误，但这却是不被原谅的。

五十四、要是有些事我没说，你别以为是忘了，我什么也没忘，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

五十五、我常以为是丑女造就了美人。我常以为是愚氓举出了智者。我常以为是懦夫衬照了英雄。我常以为是众生度化了佛祖。

五十六、人生只是一个个梦想不断破灭的过程。而当我们走出所有曲折的日子时才发现，真正的美好与神奇，已经永远地留在了背后。

五十七、它们不能变成语音，它们无法变成语言，一旦变成语言就不是它们了。它们是一片朦胧的温馨与寂寥，是一片成熟的希望与绝望。

五十八、太阳，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当他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正是他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散布烈烈朝晖之时。

五十九、但是太阳，他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当他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正是他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散烈烈朝晖之时。

六十、十五年了，我还是总得到那古园里去，去它的老树下或荒草边或颓墙旁，去默坐，去呆想，去推开耳边的嘈杂理一理纷乱的思绪，去窥看自己的心魂。

六十一、味道是最说不清楚的，味道不能写只能闻，要你身临其境去闻才能明了。味道甚至是难于记忆的，只有你又闻到它，你才能记起它的全部情感和意蕴。

六十二、很可能，生和死都不过取决于观察，取决于观察的远和近。比如，当一颗距离我们数十万光年的星星实际早已熄灭，它却正在我们的视野里度过它的青年时光。

六十三、我甚至现在就能清楚地看见，一旦有一天我不得不长久地离开它，我会怎样的想念它，我会怎样想念它并且梦见它，我会怎样因为不敢想念它而梦也梦不到它。

六十四、有一天那个孩子长大了，会想起童年的事，会想起那些晃动的树影儿，会想起他自己的妈妈。他会跑去看看那棵树。但他不会知道那棵树是谁种的，是怎么种的。

六十五、把椅背放倒，躺下，似睡非睡挨到日没，坐起来，心神恍惚，呆呆地直坐到古祭坛上落满黑暗然后再渐渐浮起月光，心里才有点明白，母亲不能再来这园中找我了。

六十六、母亲生前没给我留下过什么隽永的哲言，或要我恪守的教诲，只是在她去世之后，她艰难的命运，坚忍的意志和毫不张扬的爱，随光阴流转，在我的印象中愈加鲜明深刻。

六十七、四百多年里，它侵蚀了古殿檐头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门壁上炫耀的朱红，坍圮了一段段高墙又散落了玉砌雕栏，祭坛四周的老柏树愈见沧桑，到处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在坦荡。

六十八、死，从来不是一次性完成的。陈村有一回对我说：人是一点一点死去的，先是这儿，再是那儿，一步一步终于完成。他说得很平静，我漫不经心地附和，我们都已经活得不那么在意死了。

六十九、我放下书，想，这么大一座园子，要在其中找到她的儿子，母亲走过了多少焦灼的路。多年来我头一次意识到，这园中不单是处处都有过我的车辙，有过我的车辙的地方也都有过母亲的脚印。

七十、她不是那种光会疼爱儿子而不懂得理解儿子的母亲。她知道我心里的苦闷，知道不该阻止我出去走走，知道我要是老呆在家里结果会更糟，但她又担心我一个人在那荒僻的园子里整天都想些什么。

七十一、设若有一位园神，他一定早已注意到了，这么多年我在这园里坐着，有时候是轻松快乐的，有时候是沉郁苦闷的，有时候优哉游哉，有时候栖惶落寞，有时候平静而且自信，有时候又软弱又迷茫。

七十二、他单等一种过去很多二现在非常罕见的鸟，其他的鸟撞在网上就把它们摘下来放掉。他说，他已经有好多年没等到那种罕见的鸟了，他说再等一年看看，到底还有没有那种鸟，结果他又等了好多年。

七十三、每一个有的演员都难免是一个人质。每一个懂得欣赏的观众都巧妙地粉碎了一场阴谋。每一个乏味的演员都是因为他老以为这出戏与自己无关。每一个倒霉的观众都是因为他总是坐得离舞台太近了。

七十四、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七十五、在人生的每个阶段，我们都对漫漫前程抱着一份激动的希望，以为奇迹就在前方。然而，人生只是一个个梦想不断破灭的过程。而当我们走出所有曲折的日子时才发现，真正的美好与神奇，已经永远地留在了背后。

七十六、我看不见那个吹唢呐的人，惟唢呐声在星光寥寥的夜空里低吟高唱，时而悲怆时而欢快，时而缠绵时而苍凉，或许这几个词都不足以形容它，我清清醒醒地听出它响在过去，响在现在，响在未来，回旋飘转亘古不散。

七十七、谁又能把这个世界想个明白呢？世上的许多事是不堪说的，你可以抱怨上帝，何以要将诸多苦难给这人间，你也可以为消灭种种困难而奋斗，并为此享有崇高与骄傲，但只要你再多想一步，你就会坠入深深的迷茫了。

七十八、别忘了人真正的名字是：欲望。所以您得知道，消灭恐慌的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消灭欲望。可是我还知道，消灭人性的最有效的办法也是消灭欲望。那么，是消灭欲望的同时也消灭恐慌呢？还是保留欲望的同时也保留人生？

七十九、还可以想象一对热恋中的情人，互相一次次说“我一刻也不想离开你”又互相一次次说“时间已经不早了”时间不早了可我一刻也不想离开你，一刻也不想离开你可时间毕竟是不早了。

八十、它等待我出生，然后又等待我活到最狂的年龄上，忽地残废了双腿。四百多年里，它一面剥蚀了古殿檐头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门壁上炫耀的朱红，坍圮了一段高墙，又散落了玉砌雕栏。祭坛四周的老榆树愈见苍幽，到处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的自在坦然。

八十一、譬如祭坛石门中的落日，寂静的光辉平铺的一刻，地上的每一个坎坷都被映照得灿烂；譬如在园中最为落寞的时间，一群雨燕便出来高歌，把天地都叫喊得苍凉；譬如秋风忽至，再有一场早霜，落叶或飘摇歌舞或坦然安卧，满园中播散着熨帖而微苦的味道。

八十二、要是有些事情我没说，地坛，你别以为是我忘了，我什么也没忘。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它们不能变成语言，一旦变成语言就不再是它，它们是一片朦胧的温馨与寂寥，是一片成熟的希望与绝望，它们的领地只有心和坟墓。

八十三、它没有吓人之心，也没有取宠之意，它不想在众人之上，它想在大家中间，因而它一开始就放弃拿腔弄调和自命不凡，它不想博得一时癫狂的喝彩，更不希望在其脚下跪倒一群乞讨施恩的“信徒”它的意涵是生命的全息，要在天长地久中去体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