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咨询师报考的问题,着急。
案主:晋先生,41岁,饭店经理
事件记录:
晋先生的性子很急,不仅说话急,办事急,连呼吸都急……为此,他的家人避免与他正面对话,一家人在一起时,经常闷闷不乐,就算聊天也只谈些新闻或电视剧什么的,不涉及生活和工作的实质内容。他和老婆也急,一急就吵,孩子在一边吓得不敢出声,他听人说这对孩子不好,自己也感觉到再这样下去,对家庭关系十分不利,但他说,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为此,晋先生去看心理医生。
咨询过程:
(晋先生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年龄,体格魁梧,微微有些驼背。进门时,并没有热情的表情和举止,只是看了看心理咨询师,然后坐在咨询师斜对面的扶手椅上。)
咨询师:您好!晋先生,是您夫人打来电话告诉我您要来咨询,您为什么自己不打电话预约呢?
晋先生:我,有点张不开嘴(微笑),我不太会说话。
咨询师(微笑):您一直是这个性格吗?
晋先生(闭着嘴深思片刻):是的。
咨询师:您从小也不爱讲话吗?
晋先生(想了想):也不是,小学时我还拿过朗诵比赛第二名呢!
咨询师:请您仔细回想一下,是什么时候不爱讲话的?
晋先生(端起下巴深思):大概……结婚以后吧?
咨询师:那么婚前呢,您与家人,还有您未来的夫人是怎样沟通的?
晋先生:婚前(想了想),上中学时我还行,高中时有个逆反期,记得那时候父母就说我性格变了,一说话就和他们呛,一直到现在,我基本不和他们说话。
咨询师:为什么?
晋先生:一说就呛,还不如不说。
咨询师:除父母之外,和夫人或其他家人也呛吗?
晋先生:是的,说起来也奇怪,和别人就差,就是对他们。
咨询师:请您告诉我,当您看见他们,或是想到他们的时候,心理是一种什么感觉?
晋先生(想了想):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当然和别人不一样了。
咨询师:怎么不一样,请您讲出来。
晋先生:说不出来,好象我们用不着说什么话。
咨询师:那你们怎么沟通,怎么表达看法?
晋先生:也不是绝对不说话,可是我的看法总和他们不太一样,一谈就崩。
咨询师:你们的意见在什么时候统一过,什么样的话题你们谈起来不崩?
晋先生(想了想):新闻吧,即成事实的东西,比如领导人出国访问了,2019年奥运会了,或是天气预报什么的,反正,就是不能触动实质性话题。
(咨询师感觉,晋先生也考虑、分析过他与家人之间的谈话过程。)
咨询师:您举个例子,最近,你们在什么地方谈崩过?
晋先生:就在前天,我们为教育孩子谈崩了,我的女儿跟爷爷、奶奶说话没有礼貌,没大没小的,有时候还动手打他们,我就训了她,可谁知道,我爸我妈和我太太都跟我急了,叫我以后不许管我的女儿,的确,我女儿被我训哭了,可如果不教育她,将来还得了?
咨询师(微笑):您认为您是对的,但他们并不接受?
晋先生:是呀,本来是为他们好,可我倒成了家里的罪犯。
咨询师:所以您打算闭嘴,可是家庭关系又不能总让您不说话。
晋先生:是呀,我怎么可能一言不发呢?比如教育孩子,就是我们共同的事,我是她爸爸。
咨询师:您不妨尝试一下体会家人的心思,试着接近他们的想法,懂他们的意思。
晋先生:我试过,但明明我不是那么想的,却非要迎合他们的想法,我觉得太累。
咨询师:可您的想法一定都正确吗?
晋先生:我觉得是,起码我的动机都是好的。
咨询师:所以您逼着他们接受,如果不接受,就会发作。
晋先生(沉思片刻):可能是这样吧?
咨询师:在家里,谁对您比较严厉,我是指您的父母?
晋先生:我爸,我妈对我挺溺爱的,小时候为了我,他们俩经常吵架。
咨询师:爸爸为什么严厉,您学习不好吗?
晋先生:小学时成绩挺好的,跟您说过,我还拿过朗诵比赛的奖,可后来到中学就不行了,爸爸总骂我不争气。
咨询师:小学时他们不争吵吗?
晋先生:不吵,很少吵吧。
咨询师:从小学到中学那一个阶段,您的父母关系怎么样,他们的情况有变化吗?
晋先生(回想了一下):他们的关系,挺好的呀!噢,对了,那时候我爸提了级,当了主任。可这有什么关系呢?
咨询师:也就是说他的工作开始忙了?
晋先生(点了点头):记得那时候他特别忙,但因为职称评定时学历不够,他用三个月的时候恶补,那时,我经常见不到他。
咨询师:和他在一起时,他的态度有变化吗?
晋先生:是的,记得他不让我去朗诵了,我那时候特喜欢讲故事,还到少年宫参加过朗诵小组,可他说那是不误正来,就生给断了,为此我妈和他吵,我也急着要去,但他就是不让,说急了还动手打我,有一次我偷着出去参加朗诵小组,被他知道了,记得那天妈妈不在,他狠狠揍了我一顿,现在想起来都怕。
咨询师:但他对您的功课要求还是相当严格的,是吗?
晋先生(点点头):没错,他说过,不能让我再走他的老路,还说指望我将来考清华、北大什么的,您知道,那个年代对考大学看得特别重,而且高中生也比现在的累。
咨询师(点点头):是的,是的,我也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我理解您父母的心情。但我们现在要解决的是您脾气急的问题,不再探讨时代特征。
晋先生:您说,我这个性子急的毛病怎么才能改一改?
咨询师:您还留着当年朗诵比赛的奖状吗,或是那时候的照片?
晋先生:留着呢,都有,怎么?
咨询师:请您回去把它们都找出来,仔细看一看,找一找当年的感觉,然后您如果觉得有什么想说的,就先打来电话预约,我们再谈一次,记住,下次来时,请您带上这些东西。
晋先生(点点头):好的,可这与我的性格有什么关系?
咨询师:您别急!
晋先生(笑了):是,是,我又急了,好吧,我先回去准备,然后给您打电话。
(三天后,晋先生来到咨询室)
晋先生:我找到了,您看(拿出当年的奖状和照片),我仔细看了看,觉得挺清新的,但事情太久远了,我好象找不回当年的感觉。
(咨询师拿出一本早已准备好的书,翻开一页)
咨询师:请您朗诵一篇文章,朱自清的《春》(顺手交给晋先生)。
晋先生(拿过书,看了看咨询师):这,可能,我……
咨询师(拿过得奖时的照片):是他在朗诵,这个孩子的天赋很高(放在桌子上),您仔细看看他,进入他的角色,准备好后,我们开始。
(晋先生仔细地端详着自己戴着红领巾时的照片,咨询师在一旁开始念诵)
咨询师(学着小学生的口吻):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山朗润起来了,水涨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
晋先生(呼吸有些急促,有股能量从心轮往上涌,眼睛有些发湿):小草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园子里,田野里,瞧去,一大片,一大片满的的。坐着,躺着,打两个滚,踢几脚球,赛几趟跑,捉几回迷藏……(嗓子哽咽)
咨询师:请把它念完,请让那个孩子朗诵完,他非常优秀,嗓音洪亮,声情并貌,台下的众人在注视他,欣赏他,鼓励他。
(晋先生声音哽咽地念着,中间不时地停顿,每当这时,咨询师就把那张照片举到他面前,并帮他一起朗诵,直到念完——“春天像刚落地的娃娃,从头里脚是新的,它生长着。春天像小姑娘,花枝招展的,笑着,走着。春天像健壮的青年,有铁一般的胳膊和腰脚,领着我们上前去。”
当念完最后一句时,晋先生的声音变得有力、自然。咨询师意识到,他已经从挫败的阴影里慢慢走了出来!
只过了一周,晋先生打来电话,说他和妻子做了一次长谈,那时,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与妻子的谈话进行得相当顺利,这一次,他们没有再吵架。)
晋先生:可我还是听不惯父母的声音,只要接触到家长理短,还是存在不小的分歧,那时我忍着不去与他们争吵,但不是不免有一些口角,这该如何处理?
咨询师:对待父母,要像护士对患者,他们已经老了,老人的特点是既脆弱又固执,已经定型的性格不必去改变,他们需要的是孩子的哄,也就是顺,同时不要离得太近,不要实质性地进入他们的观点和原则内部,他们长期形成的东西是几十年来的精神支柱,为了捍卫它们,老人往往不肯改变,而且希望子女帮他们一起维护,如果子女不协助维护,也就是产生分歧,他们的第一感觉是无助,进而是失落,这种心态对他们的身体不良,所以要跳开来对待——做你该做的,至于他们是不是接受,就不要干涉了。
心理分析:
晋先生的症结在于被禁止的经历。
当他正得意于自己的爱好——朗诵的时候,来自父亲的禁止令将自由发展的轨迹堵在高小那个年龄。于是,被卡住的喉咙即成为晋某幼时的伤害。也因此伤害来自父亲,所以显得根本无法抗拒,且理所当然。因此,每当他想表达自己的感受,试图通过语言陈述自己的观点时,心中自然有一个声音会跳出来:“你不许朗诵,无权表达,否则就要遭到惩罚!”
在晋某的心中有两个极端的自我,一个是急于被对方,尤其是父母接受的自己;一个是怕亲人不接受的自己。这两个人格特质加在一起,就是当年的未完成事件:想被亲人欣赏、认可,却得到了相反的结果。又因此经验来源于父亲,所以他特别强调被家人认可,包括任何亲密的关系。
晋先生的急躁,实际上是一种“情绪语言”,诣在“快点接受我”;他的争吵,诣在“强迫对方接受自己”,后来的沉默,诣在“无论我怎么说,他们也不会接受我”的无奈。只涉及生活和工作的话题,诣在“感受”,当幼时的他,感受被遏制后,“无权表达感受”成了他的“窒息点”,又因这遏制之人系家庭成员,所以一谈感受就崩,诣在“摆脱家庭的遏制”,实际上是被压抑的反弹。
此经验缘于父亲对生存的压力,它来自于提职称时被学历所困的经验,因此他希望孩子不走自己的老路。这就是将自己的不安全感强加在下一代身上的写照。是一种不健康的爱,严格上说,这不是爱,而是操纵。
咨询师通过朱自清的《春》一文引发晋某的幼时朗诵经历,一方面是为了让他回到自由发展的年龄状态里,开发仓皇潜能;另一方面,是以此文中生机勃勃的内容和语句唤起他对生活的热爱,对自然的向往,对生命的尊重。尤其是最后两句“春天像健壮的青年,有铁一般胳膊和腰脚,领着我们上前去。”咨询师试着以此段文字的力量,加上晋某对朗诵的热情,重新唤起晋某的能量,使其振作。
优秀的文学作品,往往能够使人有一种耳目一新之感,笔者在此特别强调一些著名作家的优秀散文和诗歌,有些歌曲也可达到类似效果。艺术的感染力,在一定程度上可唤醒沉睡的心灵,实质上就是开发右脑,调动生动的能量。因此冰心不无感慨地说:“倾听鸟儿歌唱,溪流涌动,风儿轻叩门窗的一颗心,是热爱生命的心灵!”